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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精英律师》：精英之下，律政匮乏 | 乐趣菜
法律圈流传着一个段子：某律所主任想招一位司机，4000块一个月，招了十来天，没见着应聘的人影。主任换了个方式，3000块一个月改招律师助理，要求有驾照会开车。一周之内，简历像雪花一样飞来。
与瘦瘦的现实不同，国内影视剧中，律师形象光鲜无比。从早些年的《何以笙箫默》，到近期热播的《精英律师》，无一例外，男主的律师角色都是金光闪闪的精英人设。
《精英律师》讲述了罗槟是权璟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，法学院辍学生戴曦，因为闺蜜的一场官司，与罗槟误打误撞成为其助理。经历了一系列案件，两人从三观不同冲突频发，到默契渐长所向披靡，联手守护公平正义，最终成为一对深得业界认可的黄金搭档的故事。
该剧凭借一众实力派演员强势加盟，未播先火，赚足了观众的期待。开播一周，更是凭借话题感十足的律师收费标准、劳动者工伤认定、离婚纠纷探视权等，频频登上热搜。
然而，与话题的火热度相反，该剧似乎并未赢得良好口碑，豆瓣评分也从开播6.5跌至目前5.9。
该剧在宣传中自诩“取材于现实的案件、逻辑紧凑的情节、触动人心的情感共鸣、个性鲜明的人物、演员在线的演技等看点”，如今看来观众并不买账。
不仅如此，人们可能还很困惑，律师这个职业，业内人士哭穷比惨，剧里人设高端大气，实际情况究竟如何？法条倒背如流是律师的基本功吗？一线城市的资深合伙人收费如何？
跟随《精英律师》，我们来看影视作品中演绎的“律政”情节，有哪些让法律人掩面痛哭的笑点。
律师技能：
法条张口就来？
01
律师能将法条背得像上了发条一样，这大概是人们对于律师最大的误解。以至于亲友一旦听闻你是学法律的，总是一脸敬佩又略带心酸地看着你：“学法的啊，得背不少法律条文吧！对了，我有个问题咨询你啊……”
然后期待他的问题话音刚落，你就能像Sari一样自动播报：根据某法律第多少条规定，你这情况应该如何。
然而现实中，很少有律师是这么回答问题的。
普遍情形是，当你说完自己的问题，马上会收到一连串追问暴击：签协议了没？有书面材料作为依据没？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等等。在你补充了之后，很可能律师会说，我再查一查确认下回复你。
搞清事实→明确问题→分析问题→查询法条→得出初步结论并提供建议，这才是律师的基本技能。
作为一名律师，核心能力是逻辑思维力。什么是逻辑思维？简单说就是建立起从A到B的抽象联系，在纷繁的事实与浩瀚的法条之间搭建一座通畅的小桥，这才是律师的工作要旨。
事实上，背法条不仅不是律师的职业标签，反而在近年来律所对新人的考察中让位于案例分析。以国内红圈律所对新人的选拔为例，律所允许同学们携带电脑或工具书查询法条而无需背诵，其考察的重心在于你对问题的分析和研究能力。
回到剧中，面对外卖小哥求助其父亲的工伤法律问题，戴曦虽然法律文件名称信手拈来，却缺乏对上下班途中认定为工伤构成要件的基本分析，最终带着盲目自信的笑容，给了外卖小哥并不准确的回答。
由此可见，只会记忆和背诵有什么用呢？尤其面对法律条文，真正的法律人会保持一份敬畏心，会永远字斟句酌，因为他们知道，在博大精深的汉语面前，法律条文永远常读常新。
02
小时费率：
动辄成千上万？
影视剧中塑造的律师形象，往往年轻多金。和医生相似，律师是个注重经验和实践的行业，资历在这个行业中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性。
资历是什么？不是自诩资深就是资历，也不是穿套高级定制就是资历。资历是过往业绩的沉淀，是专业研究的积累，是业界声名的加持，是长时间在某个专业领域持续深耕的丰硕收成。
影视剧可不管这些，只要颜值高，西装挺，说自己是资深那就是资深。
资深与否也就算了，毕竟没有明文规定资深律师的构成要件。但对律师服务的收费标准，国家发改委和司法部有明文通知，在通知的指导下，各省物价局和司法厅制定了律师服务收费管理的相关实施办法。
以广东省为例，《广东省律师服务收费管理实施办法》明确规定，律师按计时收费方式收费的标准为200-3000元/小时。
需要说明的是，关于放开法律服务收费事宜，北京走在全国改革前列。
2018年3月，北京市司法局和北京市律协发布了《关于全面放开我市律师法律服务收费的通知》，规定自2018年4月1日起，取消北京市律师诉讼代理服务收费政府指导价，实行市场调节价。换言之，全市律师法律服务收费全面实行市场调节价。
这是行业利好消息，不仅为深陷脱发苦恼的律师群体打了一剂强心针，也为罗槟的奢华报价提供了法律依据。但必须看到，放开律师法律服务收费并未推行到全国范围，剧中便给出每小时十万的惊人费率，未免太随意了。
事实上，国内顶级律所的合伙人，小时费率一般在3000-5000元/小时，超过万元的都不多见。联想到罗槟办理的大多是与民生息息相关的生活类案件，前述报价更显缺乏事实支撑。
这样的“想当然情节”带来两个好处：
其一，向观众们普及了律师法律服务应当付费并且还不便宜的科学理念； 其二，督促全体执业律师奋发向上，不要拖了刚向公众普及的小时费率的后腿。
执业领域：
他是十项全能？
03
现实中，这类律师不仅不会被冠以“资深”，反而有另一个称谓——“万金油律师”。
想起一个笑话。老婆说：“老公，我睡不着，给我讲个故事吧。”老公答：“很久以前，有个青年为了做律师决定参加司法考试。于是，他学了法理学、法制史、宪法、经济法、国际法、国际私法、国际经济法、刑法、刑事诉讼法、行政法、行政诉讼法、民法、民事诉讼法……”
还没讲完，老婆睡着了。
第二天，老婆又失眠了，老公接着说：“民法包括合同法、物权法、担保法、侵权责任法、婚姻法、继承法、收养法……”
一科没说完，老婆又睡着了。
近年来，专业的分工不仅细化到各个律师团队，甚至细化到律师事务所。在一线城市，有不少定位于专业化发展的律所，有的专门做婚姻家庭案件，有的专门做娱乐法案件，有的专门做知识产权案件，有的甚至专注于案件的某个阶段，比如专门做执行类案件。
随着社会分工的日趋复杂，律师的专业化、产业化是行业未来发展方向。即便融合，也是站在产业的角度，熟悉某个产业链条的法律生态，而非单个案件类型的任意切换。
律师如果什么案件都接，看上去业务波澜壮阔，最终只会没有案件可做。试想一下，谁敢把案件委托给一位张口说出《中华人民共和国知识产权法》的律师呢？
剧外反思：
什么是好的律政行业剧？
04
说是律政行业剧，始终没有对法律行业的真正了解和思考。剧中对“恶棍也有请律师的权利”，“善律者不讼”的价值导向诚然让人欣赏，但一部制作精良的行业剧，只有价值观是不够的。
纵观国内行业剧，翻译、猎头、谈判、律师，五花八门的职场剧层出不穷，口碑却是一言难尽。什么是行业剧的“立剧之本”？是专业度。正是专业度，决定了一部行业剧是堪称硬核还是满身硬伤。
有人说，行业剧是拍给普通观众看的，专业人士每天都在经历，不是剧的核心受众，那么较真干嘛？
正是因为每个人自身的职业经历是有限的，人们才想通过影视剧，去打探一个完全陌生的行业生活。正如很多人喜欢看电影，因为每个人只能活一次，通过光影可以感受自己永远不能经历的别样人生。
所以说，行业剧，并非套几个专有名词就是理解行业了。不能因为剧里会说个“利益冲突”或“正义需要成本”，就自觉法律水准不错。既然是行业剧，除了要娱乐大众，更要经得起业内群众的检验。
此外，本剧叫《精英律师》，何谓精英？每日穿梭于城市CBD，出入高端写字楼，用高配的电脑，化精致的妆容，这就是精英吗？
精英的内涵不会如此浅薄。罗伯特·N·威尔金在《法律职业的精神》一书中写道：
维护安定与秩序，一个好律师的影响经常胜过法院的裁令。与冗长的司法程序相比，律师能更为迅速和经济地实现公正。”
在我看来，这是律师能够被称之为精英的注脚之一。
作者更深刻地指出：
法律的宗旨在于满足不断变化的人文需求，这个职业中最优秀的成员具有广泛的同情心，对同胞的目标和抱负极为关切。他们在周而复始的琐碎小事处理中，谋划着更美丽的前程。他们的教育和经验来自过去，但他们却影响着现在和未来。
反观剧情，剧中罗槟对待他人常常连起码的耐心和尊重都没有，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优越。如果这样等同于精英，那么欲望等同于理想，成功等同于幸福。
如今，影视行业深陷寒冬。《证券日报》报道，今年前三季度，全国拍摄制作电视剧备案数量比去年同期减少27%，横店影视城的开机率同比锐减45%。
盛夏极易浮躁，寒冬让人冷静。
别想着颜值即正义，在影视行业遭遇冰点的大环境下，是时候沉下心来好好打磨剧本了。行业剧要想赢得观众——尤其作为专业人士的观众——的认可，离不开对行业的真实感知，对人物的扎实塑造。
每个行业都有自身的专业属性，还有公众对其的刻板印象，保持专业度的同时打破刻板印象，摘掉人物身上的标签，让人们真正认识到这个行业的高光和黑暗，沉淀和积累，犹豫和坚持。
如此，才能让一部律政行业剧真正闪光。（完）
注：配图来源于热播剧《精英律师》海报，文中部分插图来源于网络，如有侵权或不当，请联系删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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